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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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明：枣园初见毛主席

作者: 东门之阪发布日期: 2007-11-08 查看数: 2 出自: http://www.wengewang.org
范明

党的文献 1995年3期第60页

我是1932年参加共青团、1938年转党的知识分子，曾任中共地下党38军工委委员、统战部长、组织部长等职。由于我的父亲郝鹏程与赵寿山(38军军长)有深厚的结盟关系，我实际上成了与赵寿山联系的上层统战工作的负责人。在陕西省委和38军工委领导下，我们把这支参加过西安事变的旧部队改造成一支受我党影响的抗日军队，先后参加了百团大战、中条山战役等。1940年秋，工委曾组织38军起义，因故未遂，暴露了党的力量。1941年皖南事变后，蒋介石下令逮捕38军30余名军官。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工委决定由我出面说服赵寿山起义，并负责起草了行动计划和起义通电。这个计划经张西鼎向毛主席汇报，受到毛主席称赞。毛主席指示让我对外就以赵寿山义子身份出现，对内以党组织的代表身份与赵寿山沟通联络，做好上层统战工作。
1942年7月上旬，忽接到毛主席给赵寿山电：“勤兄：可否派贵处郝克勇(指范明)来和我一谈，请裁复。”勤，指赵寿山。
工委当即进行了周密的商议，决定由我持电报与赵商议。赵十分高兴，嘱我如实把情况向毛主席汇报。工委也开了几次会，共同拟就了向毛主席的汇报提纲。1942年秋，我由河南巩县新沟出发，历经不少曲折，终于见到毛主席。
1942年12月的一天，下午两点多钟，欧阳钦同志奉命陪我到枣园去见毛主席，我好像是冲开笼子的小鸟一样自由地飞翔，快马加鞭，来到了枣园毛主席住地。只见一个由土墙围着的小门前，既无卫兵把守，又无其他人员来往，在一棵大枣树掩映下，显得格外优雅肃穆。我随着杨清同志(即欧阳钦)静悄悄地走到门内一座茅草房(传达室)，坐下和胡乔木等同志寒暄。言犹未了，从窑洞里走出了两位女同志——毛主席夫人江青和叶子龙夫人蒋英，和蔼可亲地招呼我们说：“主席还没起床，先到里面坐。”我们走进石窑里面，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炕桌摆在窑的中央，四边各放着同样大小的四个小方凳。江青和蒋英让我们坐下，倒了茶，解释说：主席的习惯是晚上办公，白天睡觉，到下午四时起床，要我们等一下。说着，江青取来一副扑克牌，让我和她当对家，杨清和蒋英当对家，打起所谓统一战线扑克来。江青洗牌很快，分牌也很快，出牌也很刁，可是我也能得心应手地配合得好，一下子把对方赢了500分。蒋英不服，说我和江青有暗号。江青对蒋英说，没有暗号，他是作统战工作的能手，最能了解对方意图。你要打听你父亲的下落，他一定会知道。蒋英如获至宝地说：“叶子龙也给我说过，你肯定知道我父亲的下落，他叫蒋听松，听说在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处当什么参议，但一直联系不上，你是否知道？”我当时由于作秘密工作的警惕习惯，有些为难。这时，在一旁的杨清同志会意地说：知道的话，说说无妨。我于是告诉她，蒋听松确在卫处当参议，和赵寿山有关系，也和党有间接的统战关系。蒋英热泪盈眶，拉着我的手说：这就好了，我被打成特务羔子的帽子可以摘掉了，请你写个证明吧!我望了望杨清，杨点头说：“可以!回头由组织部出面找你再写。”蒋英千欢万喜地向杨和我致谢。
正当大家谈论热闹之际，毛主席身披延安呢子上衣，和蔼可亲地从窑洞后间走到我们的面前。两位女同志即时退了出去。他首先和我亲切地握手说：“克勇同志，让你久等，对你不起!”我当时一下子懵懂起来，不知所措，慌乱中冒失地应了一声：“不!不不!”主席笑了笑说：“好!坐下谈。”他望了望我问：“你是哪里人？”我说是临潼栎阳镇人。“啊!是不是那个三秦中的‘中秦’？”我说是的。“啊!三秦健儿，关中大汉!”说到这里，忽然问我，“你认得张宗逊吗？”我说，知道，他是渭南人，在红军里，没有见过面。主席转向杨清同志，笑着说：“‘关西将军，关东相’，名不虚传。”杨清同志也笑着说，两个有些像。接着主席问我何时入团、入党，我说1932年在西安中学入团，1938年3月在38军教导队转党。
接着主席问我在大学念哪个系？我说先是国学系，以后转政经系。他笑着说：“这样好，先国粹，后洋粹，土洋结合，知识广博。”“政经系的主要课程是什么？”主席接着问。我回答说：“主要课程是严复翻译的《原富》和列昂节夫的《政治经济学》，”还没有等我说完，主席笑着说：“富原论也叫原富论，实际上就是马克思学说的三大支柱之一，是吗？”我说：“是的!列昂节夫的《政治经济学》也是这样论述的。”主席又问：“你学过季米特洛夫的《干部政策》吗？”我说学过。“那你说选拔干部的四大标准是什么？”主席一边问一边习惯地把左手掌伸开，右手提起，伸出食指等我回答。我回答说：“无限忠诚，遵守纪律，独立确定方向，……”，因为说急了，第四条一时说不出来。他凝神注目地望着我，好像老师等着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用右手食指点着左手无名指等我回答第四条。可是我越急越窘，越窘越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主席笑着说：“独立处理问题!做秘密工作，这条本领很重要。否则，在既无上级请示又无同志商量的情况下，你就很难权衡轻重，当机立断，应付事变。”我这个自负“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秀才第一次见到毛主席，就出这个丑，感到十分难堪。主席见我这样，把手掌一伸，诙谐地说：“不要紧，打你个九十分。”当我还没有转过神来时，主席紧接着问：“学过《易经》吗？”“学过，虽能背诵如流，但理解不深。”我坦然地回答。“你会唱秦腔吗？”主席忽然把话题一转，神秘地发问。“爱唱，唱不好，常走板!”我回答。“你们秦腔里的皇帝出场白上，常常把他的登极说成‘九五之位’，这是什么意思？”“那是他们根据《易经》的阳刚阴极则损的忌讳之词。”这时，我才意识到主席是拿这个命题考我。“说的对。其理何在，说说看。”主席在继续考问。“阳刚为十减一为九，阴极为六减一为五，满招损，谦受益，阳极则衰，阴极则损，孙吴兵法上所说的求万全者无一全，骄兵必败，哀兵必胜等等，都是依据这一阴阳盛衰大道来发挥的!”“对了!再给你加五分，算个九十五分的九五翰林。”主席拍了拍桌子说。然后他掐灭了烟蒂，又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长长地吐了几个烟圈，望着我继续说：“不要当状元。历史上的状元，许多当了驸马，养尊处优，埋没了人才，很少在事业上有所成就。”这也就是尔后贺龙元帅在1954年西南军区颁奖大会上戏称我为“解放军翰林”的来由。
接着主席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你还穿着国民党的军装？这个不好，容易出毛病，赶快给他换成延安的服装。”杨清“噢”了一声。主席把话题一转说：“郝克勇同志!你舅舅家姓啥子？”我说姓“范”。“是范仲淹的范还是樊梨花的樊？”我说是范仲淹的范，他很高兴地说：“好，那就把你的名字改成范明吧!做秘密工作的同志回到延安，都必须改名换姓。”从此我便以“范明”的名字应世至今。
毛主席听了我关于陕西省委掐断38军工委关系的情况汇报后，说：“前方来电说，由于张西鼎谎报情况，省委和你们发生了误会，说你们尾大不掉，掐断了你们工委的关系，让其自生自灭是否属实？”我很为难地说：“长期失掉联系，这次路过马栏听张西鼎说，是掐断关系，是否属实，不得而知。”当我说到这里，毛主席很严肃地问杨清：“是否属实？”“属实。”杨清很沉重地回答。“为什么？”主席反诘。“搞错了，我是事后知道的，没有坚决纠正，我有领导责任。”杨清很沉重地检讨说。主席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又慢慢地把烟吐出，然后很缓和地说：“不必代人受过，各方面的情况都很清楚。”说罢取出了几份电报让杨清看：
一封是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给毛、朱、王的电报，称赵部关系尚无人负责领导，甚感苦闷与无办法，望即设法解决。
第二封电报是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伍云甫致中央书记处电，该电指出，38军党员网过去与陕西省委发生关系，现在陕西省委无人与之发生关系，可否与豫省委取得联系？并盼复示。
毛主席指着电报说，事实很清楚，省委有关部门由于听张西鼎的不实之词，竟然背着省委独断专行，把38军工委说成尾大不掉，掐断关系，让其自生自灭，“以致造成了下情不能上达，把中央蒙在鼓里，引起各方面疑虑，纷纷来电要求恢复38军工委关系。中央接到这些电报，向西北局查问究竟，西北局查问省委也迟迟得不到答复。在这种不正常情况下，我只得给赵军长发报调郝克勇前来面谈。”
接着，主席又问了关于统战工作的其他一些事情。不知不觉之中，几个小时过去了。这时，主席点燃一支香烟，站起来反复踱步后，略有所思地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啊!黎明前的黑暗，天快要亮了，肚皮也饿了，该吃饭了，喂饱肚皮再说。”江青应声端上了菜饭：一盘辣椒炒肉片，一盘辣椒糊烧豆腐，一盘辣椒炒土豆，一盘辣椒红烧延安河里的小鱼，中间放了一盆菠菜豆腐汤。主席把手一挥说：“请吃饭吧!朱夫子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咱们今天反其道而行之，黎明即起，喂饱肚皮，请放开肚皮吃饭，回去好好睡觉，明天再谈。”大家也都笑着拿起了碗，随着主席盛了大米小米混合饭，埋头吃了起来。
主席首先把辣椒糊豆腐给他碗里夹了一大块，拌着米饭香甜地吃起来，并说：“辣椒!辣椒!不但可以下饭，还可以加强革命性，辣椒为用大矣哉，请大家多吃呀!”主席看我老是在夹吃菠菜豆腐，便顺手夹了一块辣椒肉放在我的碗里说：“怎么你们关中冷娃不爱吃辣椒？”“爱吃!比湖南人吃辣椒还凶!”我顺口回答。“噢!还有比湖南人吃辣椒凶的人，怎么个吃法？”主席笑着问。“油泼辣子夹蒸馍，”我认真地说。“啊!好厉害!拿辣椒夹蒸馍，比我们辣椒拌米饭还凶，你们拿辣椒夹馍馍怎么个吃法？”主席用筷子夹起了块米饭，绕个大圈说。“不是用油泼辣子夹蒸馍，而是用蒸馍夹油泼辣子!”我认真地解释说。“由此可见，关中民俗强悍，敢于把皇帝拉下马，大闹西安事变，缚住苍龙，逼蒋抗日和爱吃油泼辣子夹蒸馍大大地有关系哟!”主席诙谐地为他爱吃辣椒的“革命性强”理论找“根据”。“是的!但关中人所向往的油泼辣子夹蒸馍还有另外一种含意……”“什么另外含意？”主席没等我说完便急切地追问。“富裕的含意!关中农民的心目中，认为只有‘财东’——富农才能吃上油泼辣子夹蒸馍，所以他们把能吃上油泼辣子作为富有的象征。‘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油泼辣椒夹蒸馍，无灾无难多快乐!’这就是他们的最高向往的民间谚语。”我没遮拦地说露了嘴。“好!好!新闻!由此可见，辣椒不仅有革命性的象征，也还有阶级性的一面。今后农村工作完成时也应当注意到这点。我过去在农村调查中，就没有碰到过这点。”
在愉快的交谈中，我们结束了这次令我终生难忘的会见。